yblh：沙如雪

　　勇涛让我看画于十年前的这幅旧作《沙如雪》，所配的诗文是唐代李贺的七绝：“大漠沙如雪，燕山月似钩。何当金络脑，快走踏清秋。”安史之乱后的大唐帝国，大厦倾颓，天柱断裂，和着雄心凋敝的李贺，一道坍塌，一道吟唱着冬阳夕照下的长安晚景：“那知坚都相草草，客枕幽单看春老。”

　　当终极意义板块的IPO被拒绝入市，唯有江山是唯一的价值大盘，骑士们的投资一定是风起云涌。但遗憾的是，江山股的发行方，不可能让马背上的投资股民，在K线图上总看到一片飘红的盛况。在此之下，被斩仓的英雄所怀抱的西风烈，弯刀血的豪情，也只能是为马革裹尸后的残躯冷血，寻一处万丈夕阳下被染红的旷野。

　　实际上，英雄创造历史是一项关乎道德的选择。但历史并非是一个统一的镜像。是两股力量决定着人类历史的走向；一个是海盗，一个是马背上的强盗。当然，强盗和英雄，是一枚硬币的两面。辩证法一直让我们拥有良好的待遇。

　　对欧洲社会来说，维京海盗，是成就欧洲殖民文化的关键力量。而遥远的东方，骑士们缔造的是不同的王朝盛景。当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卢恩文石碑，将肇起于公元六世纪的维京海盗，记录为神。汉民族能做的，只是无奈的吟诵祈祷的诗文。

　　汉民族盛传一首名诗。“但使龙城飞将在，不叫胡马渡阴山”，但在我看来这不仅是一个幽默的假设。在绝对意义上，蜂拥而来的阿尔泰民族，包括西戎、匈奴，柔然、金、辽，女真、蒙满等一脉相承的马上兵团，誓志在中原建立的皇家江山，最终却成为了汉民族因袭的法典。

　　我曾读过18世纪画家雅克·路易·大卫为欧洲雄狮拿破仑所作的画像，这位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皇帝，在空云如石的背景下，跃马于坚硬陡峭的山坡，其豪迈风头，一时无两。但拿破仑跃马横刀的画像，最终被欧洲人演绎成为欧罗巴上空的一道天际线。

　　但我必须承认，于心性而言，我更倾慕东方古典主义的浪漫，哪怕这种浪漫使焦墨如血。说到底，当阿尔泰的狼群，挥舞着马刀从蒙古高原奔驰而下，中原大地上总有另一类英雄拔剑而起，跃马红尘。以他们惯于农耕的孱弱之躯，向着横扫过欧洲大陆的冷血残暴的骑兵，发起一次次气壮山河的冲击。

　　这些新型的马上投资者，较少考虑江山大盘的K线图，走势肯定很低，甚至是天注定。但这些抛下了锄头的平民英雄，毫不在意。他们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唯一动机，只是为了他们身后的父老乡亲，能有一片可以繁衍生息的土地。

　　韩干是受历代画家推崇的马画天才。在盛唐风韵的感召下，韩干赋予了马匹诸多富态之相，且丰腴与骨骼并陈。颇受唐玄宗李隆基赏识的《照夜白图》，是繁华盛唐的工笔写照。但于我来说，《照夜白》被缰绳羁绊在皇家的马栏上，无论我怎样豁达，也会将其归为豢宠之物。

　　赵孟頫的马画是非常著名的一位。受院体画派的影响，赵子昂是希望马画有明确呈现的。我敬仰赵孟頫的一点，是这位文画双修的大家，到底在绘画工具匮乏的宋元，使物相升化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。马在赵的画中，至少他希望写尽惟妙惟肖的韵致。

　　不过，你也可以感悟赵孟頫的别有怀抱。赵孟頫曾以“肥哉肥哉空老死”的诗句，注解《百骏图》中的千里马凋敝征尘的不遇悲剧。元末杨维祯在阅读赵氏《百骏图》后，用“将军铁甲抛何处，独趁奚官缓步行”判断赵孟頫的心怀，在我看是带有屈辱的。

　　距今3000多年以前，大周天子姬满率七萃之士，御赤骥、盗骊、白义、逾轮、山子、渠黄、骅骝、绿耳等八骏之乘，从宗周出发，越漳水，经河宗﹑凌阳纡之山﹑群玉山群，也就是高加索的里海、黑海一带，行程4万里，叩响了中国历史上神秘的西王母高贵的宫门。

　　意大利籍清朝宫廷画家郎世宁，用工笔描绘穆天子八骏西行，显然是让自己刻意平静的。他小心谨慎地将八骏之骑安放在玄幻的意境，使之成为拜谒欧洲人种的美人前的一种仪式，而我们也由此领略到郎世宁那田园般的美好心绪。

　　那以后，勇涛义无反顾，一路前行，离开了曾经的帝都南京。和“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”，他如海子，幻想着“当千年后，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，和周天子的雪山，天马踢踏。”，他“骑着五千年凤凰，和名字叫“马”的龙”，得度半生的苍茫岁月。

　　《沙如雪》的布局是大胆而奇特的，被安置在尺幅之内的边界。奔驰的前方已没有寥廓。对勇涛来说，4万里征尘是否遥远我不知道。有一点可以肯定。勇涛是感受到了“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”。也因此，他以类于草书的泼墨，让烈马在简括放纵中遒劲飞动，并在焦点透视的维度，使之呈现一种破画壁而出的危机状态。

　　也或许，终极意义的IPO，已经开始向《沙如雪》发出召唤，那是一个我等尚且无法理解的答案和真相。我举起酒杯，仿效着勇涛的英雄豪情一饮而尽。但我的耳边，回响的却是李白的声音：“五花马、千金裘，呼儿将出换美酒，与尔同销万古愁！”

　　凯迪猫眼看人(kdnetne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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